（一）

“发现有一个地方土质不一样，因为这个土质感觉发黑，别的土面都是发白，怀疑被人翻动过。”

“前胸有八处伤口，有一刀捅心脏，腹部有2处伤口，左前臂和左肘部有3处创口，一共全身是13处伤口。”

“在我们火车站以西，沿铁路线，在铁路线的南侧，那儿就埋着她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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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6月11日晚上10点左右，长白山早已被浓浓的夜色所笼罩，依山而居，靠山而生的村民们度过了平凡的一天。他们洗掉了全身的疲惫，渐渐地沉入了梦乡，在这个普通的村庄里，靠收山货、做山货生意的刘晓林和她的合作伙伴张永成收拾一天的货物，来到她家点货算账。

提起第二天的安排，张永成建议，明天早上由他来帮刘晓林运山货。刘晓林欣然应允后，就像往常一样目送自己的合作伙伴离开自己的家。本以为是平凡而又寻常的一个晚上，但第二天早上，她却没有等到本该早早抵达的张永成，甚至之后的一周，她都没有收到有来自张永成的任何消息。

起初，她只是以为张永成家里出现了什么变故，让他不得不在没有告知自己的情况下离开，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刘晓林觉得越来越奇怪，以她对张永成的了解，他绝对不是一个会一声不吭抛弃合作伙伴这么久的人。

与此同时，公安局接到了一个报案，报案人名叫宋少东，他声称，自己在收拾打扫家里的院子的时候，发现在柴垛底部有一件带血的迷彩服。不仅如此，这件迷彩服破洞边缘不规则的毛碴儿让他怀疑，他觉得这件迷彩服的主人可能遭遇了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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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对迷彩服进行处理后，发现迷彩服上的血迹确实为人血。而这时，许久不见合作伙伴的刘晓林，在警察带着血衣在村里走访的过程中发现，这件衣服正是来自她已经一周没有见到的合作伙伴张永成。

市公安局对这个发现十分重视，立刻派出了警官对张永成的家进行了彻底的调查。整齐的衣物，没有喝完的酒，冰箱里残留的食物，甚至连床上的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种种表明，张永成不可能离开这个地方。

不祥的预感笼罩着他们，在这个勤勤恳恳又乐于助人的小伙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幸？往坏处想，张永成会不会已经遇害了？

案件扑朔迷离，市公安局警方决定扩大搜索和巡逻的范围，继续寻找有关张永成的线索。没过多久，刘晓林家15米前围绕着许多苍蝇的沙堆，引起了四处走访的警官的注意。

“就发现有苍蝇在这个地方，我就感觉这个地方不好，我就搁小棍扒拉扒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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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扒拉，沙子下暗红色的血迹展现在众人的面前。警方随即对住在沙堆周围的村民进行走访，附近的村民纷纷表示，在6月11日晚，他们确实听见了有人吵闹和争执的声音，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6月11日，这个时间点与刘晓林提供的，她最后一次见到张永成的事件点完美地重合，张永成身上发生了什么？除了一摊血迹，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

案件仿佛进入了僵局，找不到证据，找不到作案动机，甚至连张永成是否可能遇害都没有任何线索。恰好在这个时候，一个人的出现，给案件带来了新的突破口。

2008年6月，就像往常无数个日夜一样，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张燕收拾完一家人吃过的碗筷，把孩子哄着睡着，揉了揉自己的背，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和辛苦。家庭和睦是多少人一辈子的追求和愿望，张燕也不例外，但此时，她的心却牵挂着远在异乡的弟弟。

她的弟弟已经失踪一周了。据她回忆，弟弟是一个热心懂事的好孩子，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哪一次这么久都不和自己联系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张燕悬着的心越来越焦急，仿佛有一把铡刀悬在她的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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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她终于在梦里见到了她许久没见的弟弟，弟弟托梦告诉她的消息却让她崩溃。第二天，张燕带着她在梦里得到的消息找到了辽宁的警察，她哭着恳求警察按照她说的地方寻找她的弟弟。“在我们火车站以西，沿铁路线，在铁路线的南侧，那儿就埋着她弟弟。”

梦境一直都在被人类研究，但没人能解释这些匪夷所思的情景，不管怎么说，以梦境为依据，所谓的托梦找人着实听起来非常的匪夷所思且难以相信。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辽宁警方以为张燕是思念弟弟过度，而产生了臆想，并没有把她当一回事。

“再往前走800米几乎就是无人区了，那地方几乎就是没有人了。”但随着张燕对梦里的场景越发清晰和准确的描述，让一直心存疑虑的警方也产生了动摇。

最终，警方决定派出一小部分人跟随着张燕去她梦里的场景一探究竟，这一去，却让警方发现了确实值得怀疑的地方，松动的土壤，明显被翻动的痕迹暗示着有人在这一片埋藏了什么东西，伴随着一捧捧土被翻出，大家心里的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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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掘停止了，张燕却崩溃了。他们挖出了一具尸体。而被警方挖出来的这具尸体，正是他们苦苦寻觅，一直不知踪迹的张永成。

一件失踪案，在发现了失踪人员的尸体后，作为一件追凶案，被移交到刑侦支队。经过法医的鉴定，证实了张永成死于刀伤，而死亡的时间则是在6月11日晚上10：00~11：00之间。

死人托梦，当然不现实，除非张燕本人就是杀害张永成的凶手，就算她不是，也必然有听到相关的消息才会知道尸体所埋葬的地方。于是，在侦破这个案件的时候，警方首先怀疑了受害者的姐姐张燕。

（二）

“他哥也确实跟他弟弟说的，刀你给我看好了，也别往外说。”

“刀上非常干净，就感觉好像刚刚被处理过，因为上面连灰尘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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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经过对张燕的调查发现，姐弟二人感情要好，张燕并没有作案动机。而且张燕身高156厘米、体型瘦小，不符合他们对作案人员的推测。杀人、挖坑、埋尸，哪一个环节张燕都不可能单独完成。难道她还有同伙？但在进一步的调查中，警方也排除了这个可能。

在对村民进行走访的过程中，警方找到了一个侦查的方向，张永成曾经有一个同居的女友，名叫李梅。村民们告诉警方曾在张永成遇害前一个月里听到过他们二人曾发生过激烈的争执，李梅甚至扬言要对张永成动手。

难道是情杀？警方马上对李梅进行了询问和调查。在询问的过程中，李梅表示，她与张永成确实在一个月前发生过争执，但从那以后，她便下定决心和张永成分手，再不联系，随后自己便回到了老家。

李梅还透露，她和张永成争执的原因，竟是因为她发现了张永成有了外遇，而外遇的对象，就是与他朝夕相处的合作伙伴刘晓林。于是警方立刻联系了刘晓林，进行二次谈话。在谈话的过程中，刘晓林表示，她确实被张永成所吸引，因为她的丈夫常年不在家，且张永成为人善良，对她照顾有加，于是她便容许了自己和张永成发生了不正当的暧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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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警方问及，是否是她杀害了张永成、并掩埋尸体时，刘晓林连连否认。但不是刘晓林，那又会是谁呢？

作为有着丰富办案和侦查经历的老刑警，孙春光在和组里同事进行交流时，大家不约而同都有一个隐隐的猜想——就算刘晓林不是作案人员，但这件事一定和她脱不了干系。

于是，刑警队侦查方向从调查张永成的社会背景，转移到了调查刘晓林身上。首先引起注意的，就是刘晓林的丈夫——顾大海。民警们猜测会不会是刘晓林的丈夫顾大海发现了他们二人的暧昧关系，被夺妻之仇冲昏了头脑，所以才对情敌痛下杀手呢？

警方推测顾大海先是撞破了他的妻子刘晓林和张永成的奸情，早早地便对张永成产生了杀心，经过一段时间的勘察，决定在6月11日晚、妻子和张永成分别之后，对其残忍杀害，并提前在自己工作的铁路线周围挖坑，实行抛尸的行动。

除此之外，为了防止张永成的姐姐张燕察觉异样，他提前联系了张燕，并支付给了张燕一笔巨额的财产，要求张燕协助自己完成一系列犯罪行为。但张燕在协助顾大海完成了整件事情后，久久不能走出自己协助杀人的内疚中，最终决定以“托梦”的缘由间接向警方坦白自己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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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警方立刻对顾大海展开了调查，在调查中发现，顾大海是一名铁路维修工人，且工作的地方离埋尸的地方特别近，让人更加起疑的是，在张永成遇害的当天晚上，顾大海并没有回家，恰好在单位值班，没有人能够证明顾大海当天晚上的行踪。

从目前收集到的信息来看，警方将顾大海列为了重点排查的对象。于是，警方接下来对刘晓林的盘问转为了询问关于她的丈夫顾大海的相关事宜。在盘问的过程中，办案人员发现刘晓林的回答总是前言不搭后语，遮遮掩掩，目光也总是逃避和办案人员眼神接触。难道这件事情真如警方猜测的那样是顾大海所为吗？

在警方的询问下，刘晓林终于松口，她说自己曾在自己家的衣柜里发现了两把由自己丈夫藏起来的、被布包裹着的钢刀，且在案发之后，钢刀竟然不翼而飞。

办案人员转而向顾大海求证，在被询问到钢刀相关事宜时，顾大海矢口否认他在自己家衣柜里藏了钢刀的行径。一边是刘晓林看起来准备故意隐瞒，但最终被迫交代的线索，一边是顾大海绝对否认的证词。不管怎么说，整条线索都十分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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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顾大海的弟弟找到了警方，向警察提供了至关重要的线索。

顾大海的弟弟表示，他的哥哥曾在张永成被害后，秘密交付给他一个包裹，并嘱咐他千万要保密，对任何人都不能提。而在他自作主张地打开了那个包裹后，却发现这个包裹里面就是顾大海藏起来的，正是那不翼而飞的两把钢刀。

警方立刻把钢刀送往了检验中心进行检验，令所有人产生怀疑的是，钢刀上没有任何的痕迹。“刀上非常干净，就感觉好像刚刚被处理过，因为上面连灰尘都没有”。

警方再次对顾大海进行了询问，在拿出他交给弟弟保管的钢刀时，顾大海终于承认了自己的行为。钢刀确实是他藏起来交付给他弟弟保管的，因为张永成就在他们家门口遇害，而且他和他的老婆又是这种关系，若是这时搜查出来他私自藏了两把钢刀，那他的犯罪嫌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针对这个解释，办案人员有些哭笑不得，经过一系列比对，因为钢刀的形状和张永成遇害的伤口不吻合，因此也被排除了是凶器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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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再一次陷入了僵局，顾大海不是凶手，那凶手还能是谁呢？

（三）

“我见到他之后，就用手里拿得相对窄点的单刃刀捅了张永成几刀。他是面对我往后退，边退边和我厮打，之后他就倒地了。”

就在这时，负责调查刘晓林的相关人员提出了另外一个人的信息。这个人是刘晓林除张永成以外的另一个情夫，且据现在得到的信息来看，这个人目前处于失联状态，找不到任何的踪迹。

这个人名叫韩志刚。警方在调查的过程中，村民告诉警方这个人平时性格暴躁、嫉妒心也很强。除此以外村民们还告诉警方韩志刚去青岛看望自己的女儿，离开了村子，现在谁也联系不上他。

一个善妒、在张永成尸体被发现后失踪、现在连亲戚朋友都联系不上的人，怎么看都值得被怀疑，更何况当时正值六月份，还不到放假的时间，这个时间点去看望女儿，理由着实牵强。

于是警方再次对刘晓林展开调查，但是这次对刘晓林的询问重点，转为了对她的另一个情夫韩志刚。据刘晓林描述，韩志刚是一个心胸狭隘、占有欲非常强的人，在他们俩交往的期间，甚至连别的男人和她正常说话都不允许。最终她觉得韩志刚已经干涉到她的正常生活了，选择和他分开。但就算刘晓林已经明确表示，她和韩志刚不可能了之后，韩志刚依旧时不时地来找刘晓林的麻烦，甚至故意出现在她和丈夫顾大海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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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再次将目光锁定在失踪的韩志刚身上，但如何让韩志刚出现，如何找到故意隐藏起来的他，又成了另一个有待解决的难点。

“我们的侦查策略、想法就是，对外说这个案子已经破了。”市公安局选择引出韩志刚的办法是，在征得顾大海的同意后，对外谎称，凶手就是顾大海，且已经缉拿归案等待处理。而失踪已久的韩志刚，就在这个虚假消息放出来的第三天，大摇大摆地回到了家中。

虽然看来韩志刚有重大的犯罪嫌疑，但由于没有决定性证据，仅凭推测，并不能作为锁定犯罪的证据。

在警察进行走访的过程中，有一个村民提供了一个新的线索：在案发的当天晚上，韩志刚曾来借用了他的独轮车，说想要运沙，换回来的时候，独轮车却被洗得干干净净。“说要运点沙子，借走了，这就不正常。运沙子哪有晚上运的，也看不见。”

于是，这辆可疑的独轮车成了警方寻找证据的突破口。考虑到如果韩志刚对这辆车做了什么，那一定会留下痕迹的想法，警方对这辆独轮车进行了彻底检测。最终，在独轮车底部的胶片上，发现了两滴血迹，经过核对后确认了这两滴血迹是来源于受害人张永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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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面对这个指认，韩永成仍然拒不承认自己的犯罪行为，无奈办案人员又只能继续搜集更加直接的证据。“但是单凭这辆独轮车，是没法认定他犯罪的。因为还有其他的证据，需要佐证他的犯罪事实。”

这次韩志刚的家被选择为警方搜查的重点。连角落的纸屑都不放过的严密的搜查注定让犯罪的行为有迹可循，在韩志刚家一个露天院子里，有一个简易沐浴棚。在棚底部，发现了一个装有两把带血的尖刀的塑料袋，且经过确认，刀上的血迹确实属于被害人张永成。

面对这样直接确凿的证据，韩志刚终于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原来他早在第一次撞破张永成和刘晓林的罪行时，就对张永成起了杀心。在韩志刚的心里，他虽然和刘晓林的感情见不得光，但他仍然珍惜这段缘分，因此他在得知刘晓林有了别的情人后便动了杀心。

在对整个犯罪行径的陈述中，韩志刚承认道，6月11日晚上，他确实是在张永成从刘晓林家出来的路上，带着两把尖刀埋伏在暗处，将刀捅向了张永成。

“几刀以后，张永成就倒了，倒在地上。倒在地上以后，继续跟韩志刚撕扯，这个衣服应该是蹬来蹬去，让他蹬到了柴火垛底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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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永成一边逃跑一边和他争执的途中，他身穿的迷彩服不小心掉落在地上，由于负伤，逃跑到自己家门口的张永成最终被韩志刚追上。韩志刚将他推倒在地，边骂边殴打，张永成虽然奋力反抗，但当时的韩志刚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他举起来手里的尖刀，对着面前苦苦求饶的张永成没有丝毫的犹豫，残忍下手杀害了他。

随后，韩志刚借来了村民的独轮车，以运送沙子的名义，带着铁锹和塑料袋，将张永成运到了事先挖好了坑的无人区，毁尸灭迹。做完了这一切的韩志刚选择逃亡外地，准备等风波过去再回来。

但正义没有缺席，本以为万无一失，能逍遥法外的韩志刚最终落网，而辽宁警方也给了被害人和家属一个交代。

事已至此，一件故意杀人的案件，一个女人和三个男人之间的爱恨纠葛，一个诡异的梦境，以这样一个残忍的结局落下了帷幕。2009年3月17日，韩志刚被吉林省延边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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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判结果一出，顾大海和刘晓林远走他乡，韩志刚则在监狱里等待人生的终结，而张燕则接回了弟弟的遗体，数日之后，将他安葬在自己的家乡。

“对这起案件来说有一种什么感觉，就好比我们长白山天池是一样的，你看的时候，你就得等待风一扫，拨云见日，看到了。就是这种心情，你得等。”长白山以它瞬息万变的气候，一年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的景象吸引着各路的游客，而民警办案也像游客等待美景一样寻找着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