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妈妈选择让孩子随母姓,她要经历怎样一场“战争”|深度报道

社会热点2023-01-09 19:16:38佚名

当一个妈妈选择让孩子随母姓,她要经历怎样一场“战争”|深度报道

记者/梁婷 实习记者/吴琳 田嘉艺

编辑/计巍


让孩子随母姓,很难获得周围人的支持‍‍‍

至少不晚于1980年,妈妈在法律层面拥有了让孩子随母姓的权利。当年修订的《婚姻法》明确规定:子女可以随父姓,也可以随母姓。

但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习惯于“子从父姓”的传统,妈妈们很少选择让孩子随母姓。一位妈妈预料到,一旦自己说出这个提议,势必伴随着一场“腥风血雨”。对她而言,这件事没有重要到,值得以牺牲大家庭的稳定和谐为代价。

在与夫家的反复拉扯中,有的妈妈成功让孩子随了母姓,然而过程曲折,有些结果看起来也并不圆满。在二胎孕期中,一位妈妈因随母姓这件事和丈夫分居一年,与婆家争吵、冷战不断,最终断绝来往;一位新手妈妈提出了随母姓的想法之后男朋友提出分手,她成为了未婚的单亲妈妈。

“是我自找麻烦了吗?是我太敏感了吗?”这位29岁的新手妈妈,在后来独自养育孩子的日子里,对于当初坚持随母姓有过困惑:“是不是什么都不争取,就能比较快乐?不用像现在这样,过着普通人眼里那种不幸的人生。”

可是,她更不能接受的是:为什么我生的孩子不能随我姓?爸爸顺理成章拥有的东西,而我要那么努力、那么辛苦地去争取?

妈妈们并不是一开始就那么坚决,然而,无论是闲聊还是严肃地发出这一提议,都很难获得支持,甚至被批评“有伤风俗”。她们的不忿在于,强大的传统惯性让父亲理所当然地拥有了冠姓权,而作为母亲的权利却一直不被看见。


选择让二胎随母姓后,乔文经历了一场家庭战争


提议

提出“让孩子跟我姓”时,妈妈们总得不到想要的回答。

“你是在开玩笑吧!”——交往半年左右,28岁的陈晓风和男友闲聊,第一次提到以后的孩子有没有可能随母姓时,男友表现出无法理解。

“先去看一下性别。”——得知怀孕时,唐雯婷和孩子的爸爸商量,希望宝宝能跟自己姓。对方没有直接答复,想等确认男女再说。等待的日子里,他一直在祈祷,是个女孩就好了。不久后,男友的妈妈打来电话,语气很冲地批评她,“这样做不可以,有伤风俗,会被别人取笑的”。

在妈妈们的讲述中,面对“随母姓”的提议,男方家庭的反应看起来如临大敌。“随母姓”让乔文和公婆的关系变得无法调和,丈夫夹在中间,甚至一度后悔生二胎。

2020年初,30岁的乔文怀了二胎。她生活的地区本就有“两头婚”的传统(指男女双方皆是婚娶婚嫁,夫妻两头走),周围也有一些家庭养育两个孩子,一个和爸爸姓,一个和妈妈姓。她明确提出过这个要求,公公说考虑考虑。后来,丈夫转告她,父母同意了。

随母姓广泛进入公众讨论是在2016年,全面放开二孩政策实施后。二孩的出生引发了更多关于“冠姓”的争论。2017年,《中国青年报》还对此做过调查。在2032名受访者中,能接受随母姓的受访者有54.7%,另有23.2%的受访者表示对此完全不能接受。

个体对随母姓态度各异,但在法律和性别平等实践层面,随母姓的议题并不新鲜。43年前修订的婚姻法就明确提出,子女可以随父姓,也可以随母姓。2014年,安徽的一个小县城长丰还推行了“姓氏革命”——孩子随母姓的家庭,将得到1000元现金奖励。

然而在更广阔的社会生活中,随母姓依然是“罕见”的。南京大学社会学院一位教授对1986年到2005年出生人口的姓氏抽样做了统计,发现随父姓的占到97.8% ,而随母姓的仅占总样本的1.4%。

在乔文看来,这件小概率事情在自己家应该是可以发生的,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怀孕第八个月,产检结束后,乔文和丈夫来到公婆家。孩子已经确定是男孩,闲聊间,乔文提起,“咱们说好了,这胎跟我姓”。公公强硬地反对,“这个事情想都不要想,生几个都得跟我们姓。”

和公婆不欢而散,乔文哭着回了家。她“愤怒又震惊”,公婆不讲诚信,丈夫在现场一言不发。回到自己家,两个人争吵时,丈夫还在维护他的父母,甚至提议,“把大的小的姓换一换”——老大是女儿,已经6岁了。

那天她非常痛苦,觉得陷入了“死循环”。矛盾因二胎的姓氏而起,但如果不是这个孩子,她也不会发现丈夫的问题。她想要离婚,可孩子已经八个月了,怎么办?

陈晓风也是在怀孕以后、再一次认真提出“随母姓”时,才深切意识到,对于丈夫来说,这是一件如此难接受的事情。

陈晓风是四川人,丈夫来自湖北,婚后,他们定居成都。丈夫的朋友常常开玩笑,说他是“上门女婿”。这让丈夫觉得,如果第一个孩子随了妈妈姓,他就坐实了“入赘”的身份。

与丈夫沟通不顺,陈晓风在家庭群里发了消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辛苦怀孕,却连这么一点权利都没有?”她希望获得婆婆的理解,同为女人,婆婆也许能体谅这种想法,劝劝丈夫,孩子和谁姓并不是不可更改的。

“不管和谁姓都是我们的宝贝”——婆婆的回复看起来确实并不在乎姓氏,但到了孩子出生取名的时候,一种不必明言的默契出现了:备选的名字里没有一个姓陈,也没有人对陈晓风提一句,孩子跟你姓吧。

“有必要争这个吗?反正肯定是你的孩子”。在和丈夫爆发几次争吵后,陈晓风的妈妈劝她放弃。

丈夫也觉得她太多事,“孩子以后肯定跟你亲,难道跟我姓就不是你的孩子了吗?”当她以同样的口吻反驳丈夫,丈夫的答复永远是,你看别人不都是这样。

陈晓风无法接受。成为妈妈,怀胎十个月,承受着无法逆转的身体损伤。进入哺乳期,每隔四五个小时就要分泌乳汁。无论是工作还是外出和朋友聚会,要随时惦记找地方挤奶。医院儿保绑定的每一项联系人都是妈妈……妈妈操心着一切,可冠姓的权利却理所当然的归属于“没那么辛苦的”爸爸。

陈晓风说,“这并不公平,不是我一定要让孩子跟我姓,我只是想要这样的权利。至于用不用?那是接下来的事情。”


为什么坚持

为什么坚持让孩子“随母姓”?接受采访的妈妈们有一条相似的理由——把拥有冠姓的权利视为对自己生育、养育过程的付出的肯定。

唐雯婷回想,自己一直无法放下随母姓的念头,也是因为成为妈妈那段日子太崩溃了,“原来孕育生命的过程那么痛苦,旁边的人也帮不了自己”。

意外到来的孩子打破了她的人生规划。2019年,工作三年后,她决定考研。和男友恋情稳定,但为了读研,并没有计划短期内结婚。直到2020年初,研究生复试前,她怀孕了。

怀孕前三个月,她吃不下东西,孕吐严重,想喝家里煮的粥,但男友懒得做,能做到的就是给她买回来。偏头痛持续了一个多月,为了复试,她还是要每天7点多起床,坚持到晚上11点。

怀孕两个多月时,因为胎盘前置,她有出血迹象,住院了。出院大概一个星期后,男友第一次因为“随母姓”爆发了。

那晚,男友从父母家回来后,和唐雯婷吵到半夜三点。他自己和父母都无法接受孩子跟妈妈姓。“你去打胎吧,我们分手,我后悔和你在一起……”——留下这番话,男友收拾行李走了。

自己可能选择了一条很难走的路,唐雯婷想。很小的时候,妈妈问过她,愿不愿意和妈妈姓。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可以跟妈妈姓。只是当年,妈妈没有付诸行动。上学以后,虽然大部分同学是和爸爸姓,但她身边第一次出现了和妈妈姓的人。现在,她有了孩子,想让孩子跟自己姓,难道错了吗?

难以获得周围人的支持,尤其是,爸爸表现出的理所当然的态度让她感到失望。这更激发了她要把这个想法坚持下去的决心。

在那个炎热的夏天,唐雯婷坐在房间里止不住地哭,她安慰自己:刚出院,不能太激动,一定要坚强,我一个人也可以把孩子养大。

乔文原本“无所谓”孩子跟谁姓,她在国外上学,已经不叫中文名很久了, 身边人也是叫她小名或者英文名。二胎“随母姓”其实是父亲的提议。作为独生女,乔文最初是带着满足爸妈心愿的目的在做这件事,“如果一个姓氏能让父母觉得欣慰,哪怕有一点开心,那它就是值得的”。

但是,婚姻进入第六年,又经历了把孩子养育长大的过程,乔文发现,身体的损耗之外,那些普通的日常也被消磨掉了。也是在这个过程中,她对随母姓“无所谓”的态度开始变化。

消磨最直接地体现在睡眠没有了。乔文说,人生24岁到30岁这六年,她没有好好睡过一天整觉。接着,那些社交生活也“全部不见了”。成为妈妈前,她非常爱玩,经常一个人去世界各地旅游,像个“浪子”一样。假期回家也是每天跟朋友聚餐。

如今,她和孩子紧密地绑在一起,丈夫的生活却一如即往的自在——“礼拜二是踢球的日子”“明天约了兄弟一起吃饭”……乔文说,这种巨大的落差让她的心理很不平衡,“这难道只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吗?”“你也可以出去的”,丈夫这么劝她。无奈的是,那些原本同行的玩伴,有了孩子后,和她处境相同。

乔文的生活在2019年发生了更大的变化。下半年,为了照顾大女儿的学习,以及备孕,她选择辞职,成为全职妈妈。放弃了体面的事业以后,她有时候也会犹疑,“父母花了这么多钱和精力培养我,上很好的学校,现在回到家里,会不会不值得?”

“教育好孩子可能会比工作有更大的成就。”乔文说,尽管不后悔这个选择,但很多时候,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所以,提出“随母姓”时,她觉得合情合理,“只看对家庭的付出,我也值得这个二胎跟我姓”。况且,这本就是法律赋予自己的权利。

然而,公婆毫不犹豫地拒绝让乔文意识到,他们并不珍惜自己的付出。对她而言,当付出不被认可,以及由此引起的家庭纷争,让“随母姓”——这件原本“无所谓”的事情——变得更加重要了。


反复拉扯

丈夫虽然不在乎姓氏,却抵不住父母的压力。怀着孕,乔文还要承受他的抱怨,“你就应该听我的,不要生二胎了”。关于“随母姓”的提议让乔文和丈夫在十个月孕期中,有六个多月都在冷战。

2020年大暑那天,原本应该是难得的、非常温馨的日子。乔文过生日,和丈夫约好一起带着女儿出去吃饭。约定时间是五点半,但直到八点,丈夫都没有出现。摆在饭桌上的蛋糕格外刺眼,乔文说,她一边吃一边哭得稀里哗啦,“自己怎么会陷进这样一个圈里面?”

原来公公明知那天是乔文生日,却要丈夫陪着去看楼盘。一家人就在这样暗自较劲地相处中,等待着即将出生的孩子。

孩子没出生前,他们还能刻意避开这个无解的话题。2020年10月,孩子出生了。

拍摄新生儿的照片时,要登记邮寄的地址和胎儿姓名,乔文说出了早就想好的、跟自己姓的名字。正在病房里的婆婆摔门走了。

“我才刚动好手术两三天,你就在我的病房里摔门?”乔文很生气。在她的计划里,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能再商量。现在也不必了。婆婆走后,她躺在病床上,打开手机,默默地在线上系统里申报了儿子的名字,过程很简单。只是事情后续的发展是她没有想到的。

在乔文为冠母姓努力的这一年,全国范围内大约有7.7%的新生儿随了母姓。公安部发布的2020年姓名报告显示,登记在册的1003.5万新生儿中,子女随母性的比例为1:12。官方报告称,这一年子女随母姓的情形有所增加。

但唐雯婷没有乔文那么坚决,她是先妥协的那个人。

她经历了最伤身体的生产过程。宝宝在顺产时缺氧了,又转向剖腹产,两天两夜后,终于平安出生了。

住院期间,唐雯婷和管床医生提过办单亲证明,这样她就可以顺利地让宝宝跟自己姓。男友听到了这段谈话,埋怨她,“把小孩变成了没有爸爸的私生子”,然后“又跑了”,撇下了给宝宝换尿布都难以支撑的唐雯婷。

“如果我像别人一样,能欣然接受孩子随父姓这件事情,是不是就能收获那种比较平淡又幸福的生活。”在漫长的争取冠母姓的过程中,唐雯婷不断问过自己,为什么要把事情弄成这样?

那段时间,唐雯婷的妈妈也在住院。她处境艰难,不得已选择让步。给男友发了消息,不再坚持让孩子随母姓。

只从冠姓来看,乔文得到了“好”的结果。申报20多天后,在丈夫又一次因为父母的压力崩溃抱怨时,她告诉丈夫,已经申报了,不用再说了。

公婆很快知道了这件事,说她“没良心”;婆家的长辈认为她“自私到极点”,“活该坐月子没人去看,都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甚至劝丈夫和她离婚。丈夫没有多说什么,出院后,他们一起回了家。

事后来看,当时,两个人都没有真正放下,心里都有怨气。他们频繁因为小事争执,反复提起“随母姓”。丈夫觉得自己很亏,已经做了“逆天的大让步了”,“占了大便宜”的乔文不应该再因为别的事跟他争。乔文说,但对于她而言,一码归一码,你不洗碗我还是要骂你。有一晚,他们甚至砸了家里的东西。此后,丈夫去了父母家,不久后调岗去了江苏工作。2021年底,孩子出生两个月后,他们分居了。

即便让步,“对别人来说好像也再平常不过”。唐雯婷发现,人们理所当然地觉得孩子的姓氏本就不属于她,没有人觉得她的放弃是一种牺牲。更不用说,看见这种牺牲。

出院之后,照顾宝宝的任务还是落在了她一个人身上。男朋友在另外一个城市工作,受疫情影响很难自由出行。即便她已经申请研究生延期入学,第一年还是“太累了”。唐雯婷说,也正是因为这种辛苦,她才又想要把孩子的姓改回来。


唐雯婷和孩子


结局

2022年6月,孩子1岁零6个月的时候,唐雯婷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男朋友,男朋友依然“摇摆不定”。早在怀孕的时候,他就有过很多次反复,有时,会觉得孩子跟妈妈姓也正常,甚至还说过,他应该为孩子能跟妈妈姓感到骄傲。但每次见完父母之后,总会反悔。

“他想尝试接受,但还是做不到。”唐雯婷理解男友的顾虑。在医院发消息放弃“随母姓”那天,男友回复了她:如果孩子跟妈妈姓了,我的父母、爷爷奶奶都不会同意结婚的。我只想当一个平凡的普通人,过平凡的生活,孩子跟妈妈姓太特殊了。

陈晓风也能感受到丈夫的犹豫,“想挣扎出来,又出不来”。或许也是因为这点,她没有坚持随母姓,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她决定“卖丈夫一个面子”。妈妈也劝她,对方还接受不了的事情,不能非要别人接受。

“孩子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真的这么过分和难以接受吗?”——2022年3月,一位孕妇在知乎发了条提问。一位男性留言回复:理智告诉我冠谁的姓都没问题,但我就是没法接受冠母姓,你要我说个理由,我还真说不出来,好像是无缘无故的,一种本能一样会感觉不舒服,像有一个疙瘩。

也有人担心,随母姓会让外人误以为孩子的父母离异而产生歧视,或者因为两个孩子的姓氏差别而影响对于家庭的认同感。一位来自福建的妈妈在提出随母姓后得到了丈夫的支持,但她主动放弃了。“我们这比较传统,如果孩子写不进娘家的族谱,要写在老公这边,但又是异姓,会很怪的,不伦不类”。

乔文的结果看起来要圆满一点。大吵分居以后,她和丈夫的冷战又持续了一个多月,此后恢复了联络。丈夫开始想家、想孩子,每周会回来探望她们。还经常给乔文打电话,让她多逛街,买东西,不要太累。但一点点矛盾就又会把他们带回过去。乔文说,直到今年,他们吵架才不会再提起姓氏的问题。

乔文和小儿子则完全断绝了和公婆的来往。丈夫也默认了这个结果,逢年过节只带着女儿到爷爷奶奶家吃饭。乔文说,公婆那边给小儿子取了随父姓的名字,会当着女儿的面反复称呼。乔文的丈夫就这样别扭地奔走在父母和自己的小家庭之间。对于他们而言,这可能已经是最好的方式了。

乔文说,在这场争取随母姓的“战争”中,她常常崩溃大哭,但没有后悔过。她希望自己能成为那样的例子——以后有人讨论随母姓时,可以说,你看谁谁谁,他们也是儿子,不也跟妈妈姓的吗?

在6月的那次谈话之后,男朋友的态度终于向唐雯婷倾斜了。有一天,当男朋友抱怨唐雯婷越来越冷淡、不关心他时,唐雯婷又提到了随母姓。

“我告诉他,我受了这么多委屈,付出了这么多,只是想让小孩跟我姓,却得不到支持,为什么要热情?”男友终于松口了,“既然你那么在意的话,那就改。”尽管不大情愿,还是陪着她去做了公证。

2022年7月28日,改姓成功了。一年多前,给孩子上户口那天的失落在这天被填补,长期缠绕唐雯婷的“不舒服”的感觉终于没有了。

只是,男朋友的接受也只维持了不到一个月。宝宝幼儿园入学登记,男友的父母得知了改姓的事情,男友又变了,觉得“在家里抬不起头来,没有办法做人了”,甚至说,他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家庭和小孩。孩子改了姓,未来他只会给法律规定的抚养费……然后,再一次提出分手。

唐雯婷一度觉得,人生有一个伴侣不容易,他还能配合自己给宝宝的改姓,她也想珍惜他、包容他。但这次之后,他们彻底分开了。她拒绝了男友复合的请求。

在两年多争取冠母姓的拉扯中,男朋友一家“重男轻女”的观念像一根刺般扎在了唐雯婷心里。她自始至终想的是“孩子”,一个小孩跟爸爸姓,一个小孩跟妈妈姓。但对方想的是“男的跟我姓,女的跟你姓”。“这是不对的”,唐雯婷说,“我想在我的世界里坚持男孩女孩都是一样的”。

现在,她一边读书一边带小孩。孩子进入幼儿园以后,省心很多,她的妈妈也能帮忙接送。讲述这段经历,心绪总是很复杂,她为自己没有因为顾虑可能会伤害家人感情或者担心对方分手,就不敢坚持下去而感到开心。也遗憾于,一段真心投入过的感情就这样破裂了,她期待过搭建一家三口的小家庭。

采访最后,她说,今天清晰地回顾整件事之后,想通了一些困惑和纠结。在外人看来,她的不幸在于没有拥有完整的家庭。尽管她不觉得自己不幸,但也会有疑惑:“是不是什么都不争取,就能比较快乐?不用像现在这样,过着普通人眼里那种不幸的人生。”

想明白了什么呢?电话里,她轻轻柔柔地说,“我想明白的是,我提出来,并不是说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不想被动地接受孩子必须跟爸爸姓。我想告诉别人,妈妈可以选择自己的小孩跟谁姓,我有这个自主权”。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人名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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