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朋友刚刚从泰国旅游回来,回国在长沙中转,约我见面。
看了下手机,晚上七点钟,恰好我在健身。微信上回复:要不还是改天,我在健身房,才练了一半。说完继续跑步。不一会儿,手机“叮”地一声,淡蓝色背景的频幕上显示有微信回复:拜托了,想找个人说说话。我想了一下,按下语音键:那好,你发地址给我,我健完身过去。发完后点开自己的语音,厚重的声音里有因快跑过后急促的踹气。
从健身房出来,将健身袋放回宿舍,就搭着地铁去朋友的那个酒店。河西到河东,不算太远的距离。地铁上想着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打开他的微信朋友圈,里面是他近期在泰国旅游照片,几天的时间占据了超多的篇幅,差不多是我半年才能发出的朋友圈数量。蔚蓝的大海,金色的沙滩,海天一色的天空上懒懒漂着几团云朵,酒店里丰盛的海鲜大餐,酒店顶楼和几个朋友在露天泳池里的自拍,脸上的笑容仿佛要点燃周遭的空气。印象中,他经常在朋友圈发各地旅游的照片,每个地方都有三五好友,坐满一桌,每个人侧着身子对着镜头,抿着各自的嘴角,表情向磨具厂里的人偶,好看得千篇一律。很难想象,刚刚和我在微信里面所发的那种落寞的字句会来自于他那里。我想是出了什么事吧?
到达他下榻的酒店,他给了我房号让我直接上去。顺着酒店的指引牌顺利找到房间,按响门铃,门开的那一刻,看到他穿着酒店的睡衣,胸口一大片裸露在外,微黑的皮肤透着因曝露紫外线下而晒成的红。他那张好看的脸上写满了疲惫。我在酒店的沙发上坐下,酒店的温度调得很低。他走过来,递给我一瓶水,然后坐在床上看着我对我笑着说:“谢谢你能过来,感觉心里不舒服,想找个人说说话。”我问:“发生了什么事么”。他回答说没有,只但是突然感到很孤单。我诧异了一下,留意翼翼地提了句:“看你朋友圈,你朋友很多啊,怎样会感到孤单呢?”听了我的话,他面色黯淡,苦涩地一笑:“看起来那么多朋友,能聊的没有几个”。“就应还是能有几个能够深交的吧?”“深交?”,他笑笑,“他们确实想和我深交”。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容,堵得我尴尬掉一地。之后基本也是他在谈关于他那些朋友的一些琐事,而我明白我此时只要做好一个听众就好。后面他提到的事情,听后的瞬间基本也忘了,他认为多重要的东西,我并不是很能理解,但是我能感觉他语气里的落寞,我想他也仅仅需要一个倾述的对象而已。末了,他问我要不要留宿在他那里,我找了个理由推辞了。并不必须会发生什么,但是有些人于我,留必须位置的安全距离,才能将与他的联系继续下去。
回去的时候已经没有地铁了,用滴滴叫了一个车,坐在后座,打开车窗,微凉的夜风灌进来,看着还没有褪去的霓虹江灯,是夜空下还未有散尽的繁华。见过这个朋友三次,是朋友的朋友,也就成为了我的“朋友”。这个圈子里的人太容易成为朋友,一次KTV聚会,一个生日晚宴,都可能迅速交上各种各样的“朋友”,偶然认识一两个有名的人,也能够借以“朋友”之名来成为一种对他人的炫耀和谈资。这个朋友,也曾青涩过,但是青涩注定是拿着姣好的颜色静悄悄地绽放。所以有时候,是我们太过寂寞也耐不住寂寞,渴望博得他人的眼球与关注,而这其中的一条捷径就是成为那些“名媛”的朋友,进而晋身为其中的一员,并透过以此获得他人的肯定而自我满足。此后,他凭借不错的自身条件,混迹在各大一线城市里,和那些早已成名的“前辈们”称姐道妹,下午茶、夜店和旅游中的各地美食自拍占据了他们朋友圈的篇幅,在这场“名媛”和粉丝的“呐喊”营造的虚假狂欢里漫步云端飘飘然,仿佛要凭借脸上的那张皮透过凡尘各地的修炼最终一步登仙。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看似充盈的内在仿佛像泄了气的皮球,唯有那张摊早已散去温度的床上的好看的皮对月神伤。
不明白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自负又自卑。我们自负到目空一切,照个镜子仿佛要念念有词问魔镜魔镜谁最美,来个摆拍也仿佛要告诉世人我有沉鱼落雁容,闭月羞花貌,一次聚会的冷漠气场能够冰封十里,眼里尽显“你们这些妖怪是不配和我们仙女做朋友的”,无人搭理时一段带几个错别字的朋友圈里又流露满满“有花堪折直需折”的幽怨。我们自负,对生命和自然缺少敬畏。我们又自卑,我们信心的构建全部在他人的言语里,他人的赞美让我们膨胀,他人的一次否定并让我们坐立不安,我们活成了他人口里的自己而变得没有自我,我们在他们的想法里活成了奴隶。
我们处在最好的时代,日新月异的科技,相对开明和包容的社会状态,台湾同志婚姻的合法让大陆的我们看到了曙光,一切都好似朝着我们预期的生活稳定向前。同时,我们又在最坏的时代,太过浮躁,太多的怀疑和诱惑,对感情的不信任,数字化和巨大的信息量轰炸,捷便的对于身体需求的获取,造成更多的欲望需求和更低的道德坚守。在这个各种方便上床的并且能够挑剔床大床小的年代,谁还愿意一生只爱一个人。我们变得不愿意付出,付出的成本越高,我们越容易舍难取易,本就身处万花丛中的我们,不再痴痴征服一朵雏菊,说不定前方桃花朵朵。我们甚至变得莫名高傲,因为怕被拒绝觉得有伤面子而不愿去讨好,我们最愿意做一个姜太公,都在等着那个愿者上钩的人儿。我们处在繁华里,仿古般抛起了绣球,砸到了你,乐意你就跟我好,不乐意我继续抛,就算繁华退场,绣球落空,没关系,我再等待下一场繁华。只但是,这短暂繁华之后的滋味,各人自有各人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