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如果真的查出是癌症,我就不活了,把钱省下来,给女儿将来上学用。”我刚想嘲笑她,却看到她的泪珠像雨滴一样滚落下来,脸色苍白,欲言又止。她接着幽幽地说:“你把烟戒了,晚上也不要再熬夜了,要注意身体,有合适的,再找一个,只是要对女儿好一点,我从小就没母亲……”我轻轻地搂着她,心底浮出无限往事,轻轻地拍着她,只等天明,陪她去医院。心中默默祈祷,但愿这只是她的一场虚惊。 这是一个霞光四射的早晨。沾着露滴的树叶在晨光里愈显青翠。稻田里一只白斑喜鹊扑棱一声飞过我们的头顶。
妻子坐在我的自行车后,温热的脑袋贴着我的后背,她的手紧紧地攥着我的衣襟。妻子走进手术室的门,脸色变得越发苍白,原本娇小的身体更显玲珑,她回望我时,两眼满是无助的神情。我向她挥挥手,那时,我说不清我脸上的表情,只是在心中一个劲地祈祷上苍,只愿这是一场虚惊:不要让那些恩爱成为永远的回忆,更不要让我们的女儿像她一样,过早地失去母亲。 妻子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几乎要扶着墙才能站起来,汗水濡湿了后背的衣裳。我迎上前去,她几乎是伏在我的身上。我们走出了医院,她无限恐惧地回望了一眼。
结果要等7天后才能拿到。 骑着车子,我们往回走。妻说:“我们骑得慢一点吧。”我说:“你不用担心,如果你真是癌症,我卖了房子,也要把你从死神的手中夺过来。我们有一个温馨的家,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上帝怎么能做这样不道德的事呢!”以前,我们在周末或早晨,或黄昏,骑着自行车,走在这林荫道上,曾作过无数次的戏谑,每每说这话时,妻的小拳头便如雨点一般捶向我的后背,一脸的嗔怒,不允许我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而现在,妻子变得异常的安静,只是重复着一个话题:如果是癌症,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或深山,或老林,或尼姑庵,静静走完生命的最后时刻。 7天是漫长的,也是焦急的。妻子每天几乎都是在忧惧中度过的。有时候,她会幽幽地对我说,她真的不怕死,想想自己,有过真心爱她的人,有一个人见人爱的女儿,有一个温暖的家……只是说着说着,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一会儿又说,如果是癌症,我会为你和女儿准备好直到今后女儿能够懂得自己照顾生活时的用品。 第7天的早晨,我眼睛一睁,外面已是艳阳高照。一伸手,拿过闹钟,原来定时的指针已被妻调转过。
我一惊,胡乱洗了把脸,刚跑到楼下,推出车子,我的手机就响了,是妻子打来的。她的声音因激动显得有点嘶哑:不是癌症!妻子已经先我去了医院,拿到了检验的结果。我骑着车子飞奔到医院,她一脸阳光地站在医院的门口,远远地看到了我,向我招手。我气喘吁吁地跑到她跟前,她说:“这几天,其实你比我更紧张,我怕你看到我是癌症,更受不了;如果真的是癌症,我一定会瞒着你的,陪你们好好走完我生命的最后阶段,而不是躲进深山,走进老林,再说,现在也找不到尼姑庵了。”妻子一脸嫣然。
我一把拉住她说:“我现在就要去找你的主检医生,看你这是不是在骗我!”她握起小拳头,雨点一般砸落在我的肩上。 (江苏李君山)。